本期目录:
「同伤共苦---助人者的心灵创伤与疗理」
- 讲题二:助人者的创伤:能医须自医 (自知) ?
- 讲座回应一:纠结的辅导关係
- 讲座回应二:「澄心游」助人者照顾自己情绪的分享
- 讲座回应三:属天的承托
- 特稿:助人者的自我照顾
- 问答摘录
我选的主题叫「能医须自医 (自知)?」,是带问号的。在座的医生,如果伤风感冒也许可以自己处理,但如果要做手术大概不能自己开刀。我们做心理治疗的,有时听受助者讲创伤经验要听得很仔细,不只是大概轮廓。听了很多创伤事件,如果我们自己又有些创伤经验还没有被疏导处理,两个创伤的心碰在一起会如何?
这讲座我有三个目标:
第一,给大家一个框架,把不同种类的创伤整理一下。
第二,跟大家作一些反思,这些创伤有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对我们有什麽影响呢?
第三,我最想做的是鼓励大家多照顾自己,多做自我关爱(self-care)。
我经常跟我的学生说,我们做助人工作的,自己就是医治的工具,请你好好保养,把它擦亮,不要让它生鏽,生了鏽用得不畅顺,效果就不好了。希望大家都有更高的意识,好好照顾自己。
助人者常会遇到的创伤类型
要多严重的创伤才算是创伤呢?若根据DSM-5的定义,创伤要是威胁到生命安危,有灾难性的,但ICD11(国际疾病手册11)则提及每个人的门槛会不同。因为有些不同的性格、经历,出现创伤后遗症的可能门槛会低些。我们谈到创伤也会说有大「T」, 小「t」。T是单一的大型的创伤事件,比如严重的交通意外、天灾人祸,自然带来很大影响。而t是日常累积的小的创伤事件。比如你打一个小朋友十下,或者不算大件事,但若天天打呢?又打又骂呢?这可能会形成发展期创伤(developmental trauma), 有机会影响整个人的成长。
以下给大家一个框架去釐清各种助人者常会遇到的创伤:
Direct Trauma (直接创伤) |
Indirect Trauma (间接创伤) |
Other related conditions (间接相关创伤) |
Simple PTSD (简单创伤后遗症) |
Secondary Trauma (二次创伤) |
Burnout (疲劳过度) |
Vicarious Trauma (同理创伤) |
Counter-transference (反移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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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plex PTSD (ICD-11) (複杂创伤后遗症) |
Traumatic Counter-transference (創傷性反移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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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passion Fatigue (关爱疲劳) |
Triggered PTS/ CPTS (被触发的创伤) |
第一栏是直接创伤(Direct Trauma),是自己身受其害的创伤。第二栏是间接创伤 (Indirect Trauma),即不是直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裡开始出现一些溷乱的名词,二次创伤(Secondary Trauma),同理创伤(Vicarious Trauma),和关爱疲劳(Compassion Fatigue)。稍后再讲讲它们的区别。第三栏是常常和创伤有关的情况,比如疲劳过度(Burnout),反移情(Counter-transference),创伤性反移情(Traumatic Countertransference),或者是被触发的创伤反应(Triggered PTS/ CPTS) 。
直接创伤
简单创伤后遗症 (Simple PTSD) 大家都了解,主要有三类症状:一. 入侵思想或影像;二. 逃避有关的提示;三. 身体或情绪反应过敏。我们暂且不讨论是否到了「病症」(Disorder)的严重程度,而是着眼于助人者常有的创伤体验(Trauma exposure)。你曾否试过有边缘人格障碍(Borderline Personality Disorder)的受助者,突然拿刀出来说要界手?或突然伸手出来让你看刚在门外自残的血淋淋的伤口? 又或者对你大骂? 这些都是我们在提供治疗中可能会经历的,但过后你有没有一些上述的创伤后遗症状呢? 有一次,我有个争抚养权的个案,双方在法庭争抚养权,闹得很不愉快。我的报告可能对其中一方比较有利,打完官司离开时,另一方追上来,在大庭广众下指着我破口大骂,说我偏袒,要告我。其后两、三天我都会有些入侵影像(intrusive image),作梦也好像梦见相关情况,例如做错事或被骂;相信大家在提供治疗中也遇过类似的情况。又或者自己私人生活裡面也会有创伤性事件,比如交通意外、亲友突然离世等。美国有个全国性调查,有五成的男性及六成的女性曾遇过创伤事件。我们在座六、七百人,就可能有三、四百人遇过创伤事件;有些可能只带来短期影响,过了不久就回復正常;但也有一些可能潜藏了,伤害还在。我们自己可要留意!
複杂创伤后遗症(Complex PTSD)(ICD-11, 国际疾病手册11)就是在一般的创伤反应之上还加上了很多调节障碍(dysregulation);整个人都好像散散的。它的特徵为情绪溷乱失调、不知自己是谁、很空虚、不知自己想要什麽、做什麽都不开心,以及人际关係上的溷乱失调。複杂创伤后遗症大多来自发展期创伤(developmental trauma),如儿童虐待(child abuse),或其他重复性的暴力虐待。
Cook et al. (2005) 这篇文章讲到複杂创伤后遗症对七个领域的影响:
- 依附关係(attachment)出问题,影响人际关係;
- 对生理的影响。它会影响大脑发展,进而影响整个人的成长。以下这个影片详细介绍这点,大家有时间可以看看。 (https://youtu.be/ZYrLi10zg20)
- 对情绪调节功能的影响,以致情绪甚为不稳定;
- 产生不同程度的解离反应(dissociation) ;
- 控制力弱、做出各种冲动行为;
- 认知缺损;
- 自我感觉 (sense of self) 散乱。
大家可能说这七个范围差不多涵盖了整个人生,这麽严重的问题,我们作心理治疗师的应该没有吧!但根据社署的数字,儿童虐待(child abuse)案例每年有900多个,新的案例每年200多个;而外国的数据,2015年的一个长期研究显示,曾经在童年受过身体虐待的人有超过20%,受过情感虐待的超过30%;可见儿童虐待或具伤害性的管教其实很普遍。大家需要有足够的自我察觉(self-awareness),知道童年的经验如何影响自己,因为如果我们有一些自己的创伤经验未处理,可能会在辅导的过程中被触发。
间接创伤
我们今天的重点是讲间接创伤,就是非直接发生在我们身上的。常见的术语是二次或二手创伤(secondary trauma)。这些创伤发生在我们的受助者或身边其他人身上,但我们也受到影响,形成二手创伤。例如有些巨大灾难,电视铺天盖地地报导,我们看得多也可能会有一些入侵的影像。受助者把他们的经历告诉我们,讲得很仔细,我们也可能受影响。二手创伤这个概念是比较笼统的,只要不是亲身承受的,都可以称为二手创伤。
同理创伤(Vicarious trauma)
这概念特别指在一个共情关係 (empathic relationship) 裡面,当我们很有同理心、设身处地、感同身受地倾听受助者的惨况,慢慢这创伤就像「传染」了给我们,逐渐积聚形成一些改变。有一段时间我连续接见了好几个交通意外的个案。其中一位女士在行人路上走,突然有辆车冲过来,把她整个人撞进路边的一个店舖。若有人抓拍到那一刻,已经相当震撼。但我们做辅导的,要谈得很细緻。走路时心情如何,被撞之前有没有看见,被撞后是晕倒了吗,醒来又怎样?如果受助者有些入侵影像,我们在治疗过程中可能更要仔细问她的影像是怎样的, 有可能是血淋淋的惊吓场面。当受助人仔细描述那些创伤性的场面和她的心情,如果我们很有同理心、感同身受,那麽对我们也会有一定程度的影响。
很短时间内我又接见了另一个案,一家人出国旅行,发生交通意外,只有他一人生还。真的很残忍!但我们作治疗的,还要仔细问他当时的情况。就这样连续接见了几个类似的个案后,刚巧我和先生出国旅行,在路上开车,旁边一辆车换线过来,其实一点危险都没有,我却吓得大叫起来。我先生很不解我怕什麽,我也不知怎麽跟他解释。我想是我连续处理好几个交通意外的个案,自己也被感染到危机感过高;过了一些日子才慢慢恢復“正常”。这些就是积聚性的改变,我也不是在处理一个案例后突然改变,而是一个再一个,慢慢积聚了一些对交通危机的想法、感觉及身体反应而变得过度紧张。若这些变化是暂时性的,那是很自然的现象;但如果形成了长期的变化,不再逆转,那麽就要留意了,因为除了影响我们自己的日常生活外,也可能影响我们提供治疗的客观性及有效性。
同理創傷除了對身體及情緒反應帶來積聚性改變外,也可能改變我們的世界觀。這些交通意外,傷者都是無辜的,都是一剎那就發生,傷亡很是慘重。若常常面對這些悲慘的事件,我們的世界觀也可能會起變化,例如認為人生十分無常,或「好人冇好報」等。此外,同理創傷也會帶來屬靈上的衝擊。有一個受助者憶述她童年受到的身體虐待 -- 爸爸每天下班回家都會打她。她每天黃昏都會禱告,求天父讓她爸爸晚點回家,或者回家時太醉了不再打她 … 一個小朋友,每天都禱告,卻每天被打。禱告有用嗎?
由此可见,这些同理创伤可以对我们的身心灵有很大冲击。我们必须先对造成的影响有自我察觉(self-awareness),才能好好处理这些影响,进而能够有创伤后成长(Post-traumatic Growth)。研究显示,轻至中度的同理创伤带来的创伤后成长最大,而当创伤到达严重程度,人难以承受,创伤后成长可能较少。遇到创伤的个案,受助者和我们都经历伤痛,但也都可以经历成长。
关爱疲劳
跟同理创伤有些重叠的是关爱疲劳(Compassion Fatigue),但两者的重点有所不同。前者重点是创伤对身心灵的影响,后者则是疲劳,没力气再继续下去。同理创伤是在一个共情关係裡发生的,常指在心理治疗中发生。关爱疲劳则不限于心理治疗,也常见于医生、护士等助人的专业。这些专业人士要拿很多心力、关爱出来,如果来不及「充电」,就会疲劳过度,甚至瘫痪下来。如果辅导员工作量大,并需处理很多创伤个案,而受助者经历很多痛苦,那麽辅导员也需要承载这些伤痛,需要很多心力。所以在创伤个案的辅导中,更容易出现关爱疲劳。
列表的第三栏是几个跟间接创伤相关的概念。过度疲劳(Burnout)和关爱疲劳有一些重叠,但它不限于助人的行业。过度疲劳通常是由于工作量太大、没有成功感、缺乏支持,或来自上司的压力等。当然,它可以和关爱疲劳同时存在。
反移情(Countertransference)大家很熟悉了。它指治疗师自己有未解的心结,在辅导关係中把问题投射到受助者身上,影响了治疗关係及客观性。那麽什麽是创伤性反移情(Traumatic Countertransference)呢?提出这概念的Dr. Herman是研究儿童虐待的。它指一个人在童年受过虐待,非常无助,并没有被医治;长大后仍带着这无助的感觉,这人如果成为了助人者,可能有一个很强的冲动要作「救世主」。因为救不了自己,就要去救受助者。我们可要自己反思一下有没有这样的救世主情结呢?
第三栏最后一项为被触发的创伤(Triggered PTS/ CPTS),指的是我们原有的创伤表面看似已经平復,直到遇见一位受助者,触发了我们的创伤经验,出现创伤后遗症的症状。有好些接受我督导的助人者曾提到,不知为何面对某位受助者时,就是不想深入谈下去;或处理某个案总是感觉很无力、失去方向。这几位助人者原都有很强的专业能力和治疗技巧,这些个案有何特别之处,令他们这样无助无力呢?原来这些都是创伤个案,而性质跟他们曾受过的创伤有些相似,因而触发了他们未痊癒的伤痛。他们每次见完受助者都很受影响,没有胃口吃饭,晚上睡不好,出现与自己往日创伤相关的入侵影像,甚至情绪波动,在见对方之前自己想哭,见完觉得心力交瘁,却又要赶着见下一位受助者。我们刚才提及受过创伤的人口比例这麽高,不难想像我们也有一些隐藏的创伤经验,可能会被受助者触发呢!
接着简单讲讲同理创伤后的成长(Vicarious PTG)和关爱满足(Compassion Satisfaction)。刚才我们讲关爱疲劳,但与之相反,当我们付出关爱,看到受助者被医治时会有一种满足感;看到受助者的坚毅、勇气和生命力,我们也会受感染,从而得到同理创伤后的成长和关爱满足。
能医须自知
你有没有同理创伤或关爱疲劳的情况呢? 给大家介绍叫
Professional Quality of Life Scale(https://proqol.org/ProQol_Test.html)这问卷。它会问你是否出现疲惫,睡眠不佳,不想上班等徵状。大家有兴趣可以上网填填,网站也会给出分数。
同理创伤和关爱疲劳徵状表 (摘录自The Compassion Fatigue Workbook)
身体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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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为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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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绪、心理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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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講了很多創傷的反應及徵狀,您有沒有呢?接下來我們就開始自我反思之旅。
反思练习一: 我的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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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察觉
一个好的心理治疗师需要有高度的自我察觉(self-awareness)。察觉什麽呢?
• 我的成长历史和性格怎样影响我?
• 我的原则、价值观如何影响我处理个案?
• 我觉得不安全的时候有什麽自然的防御反应(defense)?
• 我有什麽弱点和长处?
反思练习二:成长历史和性格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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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思练习三:我们的原则和价值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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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思练习四:我们的防御反应
当我有以下情绪的时候会,有什麽惯性反应? (例如感到愤怒时,我的反应是什麽?是不是立刻用词尖锐些,态度强势些,攻击对方呢?还是我会隐藏自己的情绪,显得很怯懦呢?有些人愤怒时攻击,挫败时攻击,受伤时还是攻击。在感受到负面情绪时的本能反应,这些就是防御反应。你有哪些防御反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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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思练习五: 角色/状态转变
本來我們是處於一個助人者的角色及狀態,很平穩,很客觀,能容納受助人的各種情緒。有什麼情況會讓我們變成以下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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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度的自我察觉还包括一种不焦虑的临在(non-anxious presence) -- 让自己与受助者的痛苦并存,但我们并不包揽他们的痛苦。
自我反思
除了高度的自我察觉(self-awareness),一个好的治疗师还需要深度的自我反思(self-reflection)。自我反思需要几个元素:
- 需要时间、空间来反思。我们有没有花时间反思创伤对我们的影响?
- 恰当的方法。每个人适用的反思方法不同,例如寻求个人心理治疗、写日记、回答一些反思的问题(如我今天给大家的反思练习)等。
- 个案讨论或小组督导,不单提供支持,亦有助反思。
- 专家督导/ 「了解创伤的督导」(Trauma-informed Supervision):近年国外鼓励 「了解创伤的督导」,指的是督导者敏锐于治疗师可能遭遇的创伤经验,以致能提供更适切及具保护性的督导。
理直气壮的自我关爱
作一个好的治疗师,要懂得理直气壮的自我关爱(Self-validated Care-giving)。这是什麽意思呢?就是说既知道治疗师的工作带来额外的创伤风险,少接一些个案,少做一些行政工作,投资于自我关爱,也不必觉得内疚。我们从一开始就说,我们自己是治疗的工具,多花些时间保养好这工具,可不必内疚哩!
自我关爱包括什麽呢?
- 留意并照顾好自己过去的伤口
- 保持界限。因为创伤会「传染」,我们的界限维持得好,就不那麽容易被受助者的创伤所伤害
- 对于助人者的关爱之心。我们对受助者常怀关爱,但对我们自己呢?对我们的同行呢?
- 知道自己的限度及底线。我们接见创伤的个案要有数量及种类的限制,不要超越自己能应付的范围
- 多练习活在当下 (Being present) 及对自己真诚 (genuine)
- 一般的自我照顾,例如均衡生活、保持身体健康、足够的情感及社交支援、灵性资源等等
机构也可以建构一个了解创伤的、增加抗逆能力(resilience)的文化。同事没有创伤反应,出勤率也会提高。当我们做好自我关爱,就可以和受助者及同事一起实现创伤后的成长。
虽然有很多内容来不及讲,但希望讲座能鼓励大家提升自我省察,了解创伤怎样影响我们,然后可以超越创伤,和我们的受助者一起实现成长。
References:
Cook, A., Spinazzola, J., Ford, J., Lanktree, C., Blaustein, M., Cloitre, M., van der Kolk, B. (2005). Complex Trauma in Children and Adolescents. Psychiatric Annals, 35(5), 390-398.
Mathieu, F. (2012). The compassion fatigue workbook. Routledge: NY.
McCann, I. L., & Pearlman, L. A. (1990). Vicarious trauma: A framework for understanding the psychological effects of working with victims. Journal of Traumatic Stress, 3, 131–149. http://dx.doi.org/10.1007/BF00975140
ProQOL website: https://proqol.org/Home_Page.php
本文是去年「同伤共苦」讲座两场主讲三个回应的其中一个,目的是探讨纠结辅导关係如何影响辅导者进行心理治疗的进程。
辅导关系是什么?
在学习基本辅导技巧及理论时,一般会指出辅导者在帮助受导者时,例如要有良好的治疗效果,当中需要有一个正向及互信的辅导关系,故辅导关系的本质是基于受导者需要接受帮助而建立。在这段关系当中,辅导者会尝试了解受导者的困难、处境及成长经历,从而希望为受导者找出合适的帮助及出路。因此,辅导关系的本质是辅导者单向地帮助受导者,聆听受导者的故事,这有别于一般社交上的双向沟通关系。
作为辅导者,在辅导关系中曾经历过什么?
辅导者在辅导实务中可能经历过以下的情况
- 受导者(或其家人)憎恨你,严重的甚至作出威胁
- 受导者有不同程度的喜欢你,当你是
- 祖父母
- 父母
- 丈夫、妻子
- 男女朋友
- 恋人
- 兄弟、姊妹
- 子女、孙子
- 老师、上司、权威
- 或其他生命中的重要人士
在这样的情况当中,辅导关系可能会变得纠结。
纠结的辅导关系会怎样影响辅导者
基于以上受导者对辅导者的情感投射,辅导者或多或少也曾经历过被受导者
- 爱
- 恨
- 爱恨交缠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也可能为辅导者带来不同程度的伤害。例如儿童受导者把辅导者当成自己的父亲,再不想认自己不好的父亲了,严重的甚至想跟着辅导者回家当他的孩子。当然对辅导员来说,在理性上知道这是不可能发生,但在情感上有可能会对儿童受导者有过多的关爱,因为想弥补儿童对父亲的需要。这令辅导者在情感上会造成不少的跌荡,有时会感到很吃力才能维持专业上的界线。
最坏的情况
基于以上所提及的爱恨感,有一些受导者会对辅导者作出以下不同方面的极端行为:
身体
在一些极端的情况下,受导者或其家人会恐吓或真实地对辅导者作出身体上的伤害。
情感
有些受导者会对辅导者作出责骂、侮辱或恋慕等行为。
名誉
受导者在社交圈子或网上对辅导者作出污蔑的言论,令辅导者名誉上受损。
专业或法律
受导者认为辅导者在专业、道德伦理或法律上有失当,因而作出指控,令辅导者要承担专业或法律上的后果。
当然,以上在身体和法律的伤害需要立刻处理,不能拖延,但情感或名誉上受损有时是不容易处理,也有可能令辅导者不能为自己辩解,蒙上不白之冤。
如辅导者长期要承受这些情况和处理不当,有可能慢慢会失去对帮助同类受导者的信心、热诚及使命,心态上也可能会变得疲劳,而基督徒甚或对自己作为辅导者的呼召(Calling)有所怀疑,严重的甚至离开助人行业。
这是什么现象?
从功能上来说,辅导关系包含以下两方面的部分:
治疗联盟(Therapeutic Alliance)
辅导者与受导者(有时也包括其家人)能在良好的辅导关系中,一起合作去让辅导过程顺利进行,当中包括订立辅导目标、遵守如保密及守时等协议。
移情作用(Transference)/反移情作用(Counter-transference)
以上提及受导者会在无意识(Unconscious)当中,把辅导者当成了他们生命中以上提及的重要人士。例如有些受导者会觉得辅导者对其他受导者较好、偏心,因而对辅导者有不满,甚至愤怒。这感受或许令他其勾起小时候父母偏心,对其他兄弟姊妹较好,而自己则好像把辅导者当成自己的父母般去期望。当然在大部分情况下,这过程是受导者在无意识当中发生,这心理现象叫移情作用(Transference),如辅导者能恰当地处理这情况,可让受导者更了解自己,从而作出改变 。
另一方面,辅导者在辅导关系中因着受导者对自己的情感投射或自己的个人经历,会对受导者有不同可能的感受。例如以上提及儿童受导者的例子,如果辅导者没有好好了解自己在无意识当中希望照顾受导者的强烈感受,甚至讨厌了受导者的父亲,更在无意识下令受导者不喜欢其父亲、令他们的关系更差。故辅导者这些无意识的感受会令其做了一些不恰当的事情,甚至对受导者跨越了情感的界线,这心理现象就是反移情作用(Counter-transference),需要辅导者好好处理,才能把这成为帮助受导者的素材,而不是障碍。
纠结辅导关系的出路
作为辅导者,因着对受导者的热诚,很难避免会与受导者出现纠结辅导关系,但有两点是可以考虑的:
基本责任
- 纵然辅导者可能在辅导关系中感到受伤,也不要伤害受导者(do no harm)或加深受导者的伤害,一定要以受导者的利益为大前提。
寻求协助
- 如果辅导者已感到纠结的辅导关系已令其不能帮助受导者或感到有很大的困难,可考虑寻求督导(或同辈督导)、参加个案会议、看相关书本学习理论或自我反省等,去扩阔自己的视野,处理当中复杂的感受,看看是否继续辅导受导者或同类受导者。
- 如辅导者已尽了力还感到不能帮助受导者,假若可以选择的话,不应为了自己的原因而勉强继续下去,而是要考虑转介受导者到其他合适的帮助。
- 如果辅导者在纠结的辅导关系中发现个人也有很大的需要、甚或困扰,也不应排除寻求专业帮助的可能,以渡难关及重新上路。
在「澄心游」这十五分钟的分享中,我使用了BACON 这个首字母组合词(acronym)- 方便记得一些澄静自己心灵的要素;也总结自己在过往十多年临床心理工作中,如何边做边学,营造一个清晰、静定自己的心灵空间,以调适并照顾好自己的身心灵需要、成长。
Balance 意指无论日常生活与专业工作中的平衡:「Work Hard; Play Hard; Pray Hard; Rest, Exercise & ‘Hea’ Well」。虽然知易行难,但个人相信这是一个毕生的持续修行。无论是自己或身边的行家朋友,有时少不免被问到:「你近期怎麽样?」,嘴边总是挂着个「忙」字 - 「很忙!」、「超忙!」、「劲忙!」,又或者是「近期没有这麽忙,不过也是忙!」,总之就是「忙!」、「忙!」、「忙!」。「忙」得有意义、有意思、有价值、予工作于娱乐,或「忙」得有喜乐固然好;但若「忙」到要捨弃了身心灵健康,或情绪受困,甚至去到倦怠(burnout)程度,不能「保本」、维持自身的平衡(equilibrium),助人者便需要去停一停,反思一下当下的状况,是否需要重组一下生活的优先次序,调适自己的情绪。另外,除了「忙」,「攰」也是一个常听到的回答。长期的过份伤「身」和伤「心」的忙碌或疲倦,都是一个明确的信号,告知生活已可能变得不平衡,是时候检视生活的节奏及模式,探索及细心聆听自己内心真正的需要。特别是在提供心理辅导时,有机会与受助者分享在面对工作压力同时取得生活平衡的重要性,亦可能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去自我反省是否能够「Walk The Talk」。生活中有平衡,为的是要行更远的路。
Awareness 意指时刻觉察自己的内在状态,预早识别个人压力及有关情绪困扰的徵状、面对日常生活及工作上有可能累积的失去(losses)经验(如亲友及受助者的去世等)而衍生的哀伤反应(包括否认、难以接受、感到震惊、愤怒、抑鬱等情绪)、创伤后压力症徵状、关爱疲劳(compassion fatigue)、或感到倦怠(burnout)等,并及时寻求适切的支援、方法及社交等支持去帮助自己。
如何提升个人的觉察能力,并能更好地去盛载自身所经历到不同、甚至百感交集的情绪,明白背后的需要和所想等,营造一份内心的平静(inner calm)------ 一个很广阔宽敞(spacious) 的内在心灵空间。
COnnection & COmpassion 会是重要元素和好帮手。Connection(连繫),有三方面,包括(1)自己与自己的连繫(Connection to Self)、(2)与同事、亲友及其他社交上的连繫(Connection to Peers and Others)、以及(3)与其他资源的连繫(Connection to Other Resources)(包括外在资源,如持续进修专业课程、参与同事间定期举行的个案讨论会议、接触不同与专业有关的书本及最新研究等;和内在资源。意指发掘及发展自身的品格优点和解决问题能力等)。
对于自己与自己的连繫,个人很感恩在工作的过程中,接触到「生命自觉」(Focusing)和「静观」(Mindfulness)两种身心灵修炼方法,让自己学习到如何自然地深入聆听自己,与心灵深处连繫,欣赏生活中很多很微妙却很实在的生命智慧。对我来说,他们是毕生持续的修炼,也是生活的一种态度和艺术;对于自己于心理治疗、心理教育工作、个人艺术和音乐创作的道路及生活态度上,也有莫大的影响!勿忘初心,生命自觉及静观所培育的慈爱心和智慧,可让人无论「在公」、「在私」,也能开啓更多可能性 (opening up new possibilities),让生活感到更丰富、更有意思。
Compassion(慈爱心),是面对困苦或逆境的态度;在此是指助人者除了热心地对他人生起慈爱心,也需要容许自己接受他人对自己的慈爱心和帮助,并自己对自己也需要抱着一份慈爱心。明白助人者,与其他人一样,也不是万能,生命中都有高低起跌和会经历喜怒哀乐等情绪,需要去如实、不批判地觉察这些不同情绪反应,不被它们控制、不压抑和不否定他们;人生并不完美,困局及失败经验是不能避免的,是做人的共有经验,也有自己有需要或苦恼的时候,这都是人之常情;需要善待自己,而不是过份批判、怪责自己;亦能够梳理及安慰自己。慈爱心可有以上三个「对象」的流动:自己对他人、他人对自己、和自己对自己(简称「自我关怀」(self-compassion));助人者可时刻提醒自己,后两者对自身心灵健康的重要性:要为自己定期「加力」,才有力量去继续服待他人。
Nourish 对我来说,有些习惯(Rituals)能照顾自己身心灵的健康(self-care)。它们包括以上所提及到生命自觉和静观的修习、写日誌(reflective journaling)去反思生活的所见所闻和所感所受、记录生命自觉和静观修炼的感受和对生活的发现、重要或感恩事项、以及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等。当然,滋润自己固然会包括以下老生常谈,去培养及实践健康生活的好习惯,和最后一项为都市人来说很容易分略但却非常重要的生活小贴士:
食得好: |
留意摄取均衡的营养 |
瞓得好: |
安排充分的休息与睡眠 |
运动好: |
进行适量的运动和培养嗜好 |
晒得好: |
拥抱阳光及大自然 |
“Hea”得好: |
拥有适当的休閒 |
玩得好: |
做自己喜爱的活动或兴趣 |
笑得好: |
笑一笑,世界更美妙 |
静得好: |
给自己一个澄心的空间 |
在此祝愿各助人者读者身心灵康泰,继续祝福身边有需要的人!
自从开始从事辅导工作,我发现自己有好些改变。一方面我渴求更多个人空间,更喜欢独处,在其中放鬆及接触内心,消化工作后萦绕的情绪,另一方面,我有很强的冲动去作半天或一天的退修,接触大自然——听鸟语、看树看天看海、在公园中漫步、默观花草、静听内心、与神对话。
看书、祷告和写心灵札记,成为我整理自的重要一环。回想起来,这是神的引导,心灵的需要化为呼唤,吸引我在安静独处中面对工作带来的沉重和冲击。本文的内容是15周年讲座曾分享的内容,缕述作为助人者面对因助人而产生的创伤,信仰如何承托我?
谁是主角
生命的故事精彩多变,却蕴藏了悲伤、委屈、愤怒、无常、无奈等叫我心灵沉重的情绪,我凭甚麽去承托这一切?有时离开辅导室,除了疲倦,还有不解、疑惑,一股鬱闷积压心头,催促我去反思、消化,求告上主——求智慧、力量与更多的爱去与人同行。这些年来,我深深体会作为基督徒,我整个生命被主承托,才可以继续这神圣的助人工作,绝非单单比人多了属灵资源可以运用。重点是主次大不同:当我运用属灵资源帮助人,我是主角,属灵资源是我其中一样资源,其他的有督导、理论知识、经验技巧、支持系统等。当我体会自己的生命(包括工作)被上主承托,祂才是主诊医生,我不过是祂医治工程中其中一个小助手,有某种角色与功能。如此,我的压力大大减低,只需尽力做,不用把一切得失、后果扛在肩上。上主承托与转化生命,祂才是主角。
辅导员与上主的关係
- 倾诉与盛载:在辅导室相遇的人,每每带着各种困难重担和情绪,负能量很高,听完他们的故事,我也有很多感受和思绪。基于保密原则,我们不可以找人倾诉,以免洩露案主的私隐。于是上主成了我的倾诉对象,一切的感想可以尽情倾诉,像与密友言无不尽,在过程中组织了内心隐约浮沉的思想感受;我的情绪、困惑有主倾听与盛载,是莫大的支持。
- 同行共话:面对一些困难的个案,我会默想案主的情况,与主对话,聆听主的回应。有时得着新的感悟,找到方向或前行的力量。
- 为案主代祷:不论案主是否信徒,我会私下为他们祷告。有些案主面对的苦难浩大,让我自觉淼小无助,更多为他们祷告,也问主我可以为他们作甚麽?例如:有位女士患上重病,身体状况不断下滑,无法逆转。上主感动我以爱接待她,陪伴她面对当下困难,回顾整理人生,面对其中的遗憾等,与她走了一段很有意义的路。
- 上主的指引与帮助:辅导室每时每刻都有很多抉择,要即时回应案主,在面对激烈的情绪、冲动时,有时我的压力也很大,我试过立即默祷,求神指引,感应到主的引导,化险为夷。也试过在灵修中,看到非常适切的经文,跟同是信徒的案主分享,双方都得着安慰,增添盼望。
- 回应感召:辅导对我来说不仅是一份工作,更是一个召命,进入苦痛的深处,与神同工,促进生命的转化,而我是主的助手,令我的压力不至过重,尤其面对有自杀风险的案主,做了一切可做的介入后,只有交托给掌管生命的上主。
- 与主相依:要承托别人的生命,我深感自己必须有安全基地,才不会被案主的风浪翻腾拉倒自己。因此,平日与主相亲同行,建立牢靠的相依关係,是辅导员自己不可或缺的。我感到在苦难的大海中,上主是我的大浮台,是我这救生员最坚实的倚靠。
- 神的预备:在过去的十几年中,我经由不同的学习、持续进修中体会主有适时的供应。这些年学习艺术治疗、灵修画、催眠治疗、进深婚姻及家庭治疗等等,加强我的内在资源和对潜意识的工作。多少次刚学完新知,立即可以应用,相信绝非巧合。
辅导员的盼望与力量
我很喜欢一节经文:「我们得救是在乎盼望,只是所见的盼望不是盼望,谁还盼望他所见的呢?但我们若盼望那所不见的,就必忍耐等候。」(罗8:24-25)
我们终极信任的对象是上主,祂能拯救与更新再造,因此我们在困境中心存忍耐与盼望,有力量坚持下去,等待神的时间和工作。上主是我属灵的锚,助我面对上文所提及的各种助人者的创伤。
Hope = Will power + Way power + Wait power (E. Worthington)[1]
上主不仅承托助人者,亦会直接承托案主,尤其愿意倚靠主的信徒。愿我们恆常与主连结,生命得着上主承托以至医治,成为健康的助人者。
[1] 区祥江着《成长与塑造——辅导员持续得力之道》香港:证主福音协会出版,2017年,页151。
在上次讲座中,李咏茜博士提供了多个反思练习,助同业提升对自身状况的觉察,这是照顾自己的第一步。时间所限,李博士当日未能作出更多分享,希望透过本文作点补充。
口述:李咏茜博士
整理:梁赵颖懿女士
就助人者的自我照顾而言,李博士将自我照顾按深入程度分为三个层次,创伤的影响愈深,需要的自我照顾层次也愈深,分述如下:
第一层:生活调适
这是最基本的自我照顾,非助人者亦十分需要。包括:
- 消閒减压活动:最好的减压活动当然是运动,其他嗜好如画画、唱歌、行山、烹饪、种植等均是有效的消閒减压活动,令人放鬆绷紧的神经,享受閒暇。
- 时间管理:现代人生活忙碌,很容易忽略消閒减压活动,甚至睡眠不足,影响健康。必须做好时间管理,工作不要过量,事情要根据重要性及自己的价值观来取捨。
- 均衡生活:尤指工作以外有其他有意义的活动和关係;例如做义工、朋友相聚、与亲友保持良好关係,互相支持,亦不要忽略灵性上的滋养。
第二层:对应助人者的关顾疲劳、反移情及同理创伤
1) 自我觉察:包括觉察自己的情绪变化、身体不适、价值观或信念的转变(有没有动摇自己的核心信念?动摇的程度如何?),以及一些警号(参前文详述的身体症状、行为症状和情绪/心理症状)。
2) 自我反省:深入反省需要时间空间,因此助人者需要预留空间诚实面对自己。前文(见助人者的创伤:能医须自医 (自知)?)反思练习一至五提供具体的反省指引,让助人者对个人状况、环境因素、互动情况、过去经历等有全面详细的反思。
3) 相应调适:例如:发现自己想逃避处理某些个案、不安全感上升、人生观及价值动摇等情况,可能反映同理创伤,需要调整个人信念或期望;又如心灵疲惫、乏力付出、感到有心无力、想抽离情感,可能反映关顾疲劳,则需要增加情感支援或其他资源。
4) 提高抗逆力:这可以说是未雨绸缪之举;譬如
- 建立正面的人生观及价值观,採纳正向思维,练习接纳和感恩
- 抓紧使命、理想及信念,寻找更高意义 (higher meaning)
- 关爱自己(Self-compassion):助人者经常是付出的一方,容易在投入照顾别人时忽略自己的需要,所以亦需要自我关怀,保养爱惜,与自我连结亲和。
- 平日进行聚焦练习(centering practice),例如:呼吸练习、鬆弛练习、各类默想、内视(visualize)安全地点或相依人物等等。
- 静观练习(mindfulness practice):静观的核心精神是活在当下、接纳及非批判性。个人不希望静观变为空无的境界,若是基督徒,静观事件中上帝的足迹,或配合默想圣经,可以成为属灵上的锚(spiritual anchor)。
- 创伤管家观念(trauma stewardship):助人者需要紧记,我们只是「托管」受助人的创伤,与他们一同面对,放工后也要放下,不带回家,不「揽上身」。我们需要适当的界线、适度的抽离,放工后可以投入自己的世界,才是好的管家。
第三层:寻求个人辅导及/或专业上的支援
无论是被受助人的言行伤害,抑或被受助人的创伤勾起助人者自身过去的创伤,觉察后需要寻求督导或同侪支援,甚至接受辅导 / 治疗,作深层的重建或医治。若自己被卡在未了的创伤中,则无法有效地帮助当事人,有时甚至需要承认自己的限制,转介个案。
面对苦难
在同理创伤中,助人者因对受助人的不幸遭遇感同身受,而令自己的人观、人生观、世界观,甚至神观受到冲击。这时候助人者需要重整自己的各种观念,尤其对苦难的看法,建立一套稳实的信念,并为自己定下以甚麽心态面对苦难。李博士补充,讲座中有一个例子,受助人质疑他出事时上帝为何不出手救他?李博士指没有简单的答案,因为涉及神观、对神的期望、信心、自由意志、苦罪祸及无辜等问题,每个人有不同观感,不能硬塞一套「标准答案」。可是不管是天灾、意外、疾病、乱伦或其他苦难,李博士建议受助人和助人者循两个途径帮助自己整理;一是透过与合适的人分享或讨论,抒发情绪及思想交流,不致在孤苦中鑽牛角尖;二是看与苦难课题相关的书,包括一些倖存者的传记或家属的分享,都非常有血有泪且有启发性。所谓「折翅方识沧桑道」,过来人的挣扎与感悟,与神学家、作者的隽永反思,相辅相成,为重整个人的信念提供了珍贵的参照。
以个人经验为例,李博士指多年前看过梁燕城博士的着作《苦罪悬迷》,助她接受这世界有苦难,因人性中有罪性如自私等;进而寻问自己在苦难中的角色,积极回应,也明白神不会每次出手阻止悲剧发生,否则人根本没有自由意志,也不需要承受罪的结果。她忆述曾帮助交通意外中丧偶的一方,整理各种情绪,包括失落、哀伤、愤怒等,面对失去家人、失去扶持的事实,慢慢珍惜保存一切正面的回忆与价值,确认逝者对自己的意义,在笑与泪中重整自己的人生,让重要的感情继续活在心中。受助人渐渐找到出路,坚强地活下去。当她见到受助人内在的力量、增加盼望和如何帮助自己,受助人的创伤后成长(Post-traumatic Growth) 也成为助人者的同理创伤后成长哩!
容易受伤的助人者
有没有一些性格特质或个人历史令助人者更易受伤?简而言之,自己曾遇到创伤但未治疗的助人者,若遇到有相若遭遇的受助人,较容易触动自己未癒的伤口或触发反移情,助人者必须觉察及正视自己的问题。此外,某些特质也需注意,例如:完美主义倾向、非黑即白的思想模式、僵固绝对的想法、执着世界公平、容易焦虑、负面思维等,都是阻碍创伤痊癒的绊脚石。
小结
助人者也是人,即使曾遇创伤或有性格弱点,只要提高觉察及正面处理,也可有创伤后成长,更明白受助人的感受和需要。在助人时亦需自我照顾,有决心调整生活,使之均衡丰盛。知而不行等如不知,请你坐言起行,在忙碌的日程中预留时间反思和自我滋养。前文的几个反思练习是自我照顾的基本步,希望大家花点时间探索内心,增加自我了解,再找适切的方法,好好照顾自己,成为健康的助人者。
问:
Forced recovery, complete bodily response 与 unfinished business 的关係
答:
Forced recovery (强迫性復原),Complete bodily response (完成身体反应)与 unfinished business 有类似的关係。
从辅导经验及文献中,当人经验到刺激元素,好像有人伤害自己,心理上会引发一连串神经反应。除身体外,还有情绪反应,而大部分反应都有一个历程。例如人遗失深爱的笔,由起初不相信不断寻找,到知道既成事实而感到难过、责怪自己,甚至感到愤怒,到最终接受而作出补偿。
Trauma(创伤)的困难在于人会因而 get stuck(被卡住),无法给自己完成当中的一连串反应。好像人被打,除了愤怒,自然反应是想将对方推开,但在客观处境上却无法执行。其实日常生活中大、小事上都有这情况,严重的会影响睡眠、令人疲倦、有情绪等等,都令人不能活在当下。Complete bodily response (完成身体反应)含义是让受刺激的人在治疗过程中再经验,并能完成身体及情绪的反应。
Forced recovery(强迫性復原)意思是指人强迫自己将事情放低,却过早脱离这復原的过程。例如一位受丈夫困扰的太太,以为强迫自己放低,不去处理就可以息事宁人,但其实心裡仍是感到沮丧,愤怒,充满对丈夫的不满。越是强迫自己放低,之后所爆发的情绪就越是激烈。
问:
疏解 Trauma 的三个元素,以及 「evaluate」对 client 可能产生的意义
答:
疏解 Trauma(创伤)的三个元素包括:
1. 身体动不了是创伤最大特徵 - 从身体角度,完成身体会有的反应
2. 情绪纠结 - 将由创伤而来的杂合情绪逐次逐个梳理
3. Disassociation(解离)- 重新接触身体的经验
经历三个元素后,思想会产生变化,令原本被放大的感受修正为个别事情的况。
关于「evaluate」对 client 可能产生的意义,在普遍华人社会里,容易在讨论事情时将人和事溷为一谈。如果某件事做得不好,等于做事的人不够好,不够能干。这种「攻击人」的过程使人产生羞耻感,变得 defensive(自我防御);因尊严收到伤害,为了保护自尊,防卫性更强,结果带来另一种创伤。
问:
因着治疗者可能都是 Wounded healer,在与 client 建立 empathetic relationship 的同时,如何也建立适切的界线以及避免 counter-transference的影响呢?
答:
李博士认为Trauma 跟 Post traumatic growth 的关係是一条 inverted U shape,人所经历的磨练、困难要冲击到一个程度,才会引发较多post-traumatic growth。U shape 转捩点几时发生,几时掉头向下,就要靠 self-awareness。例如:失眠怎样才算严重;与人相处,什麽是好的 boundary (界线),什麽是借 boundary 之名其实在做 distancing (疏离),保护自己呢?
所以如何避免 counter-transference?self-awareness是首要的,首先要知道自己在创伤过程中是否仍有事情未解决,自己的伤口好得差不多未?虽然每个人都有弱点、创伤,若然所受的伤已好得差不多,剩馀部分又清楚自知,有高度 awareness(意识),不会偶然被人刺痛、反弹、变得 defensive,那受伤的部分便成为辅导者的 Asset(资产)。
关于Boundary跟Empathetic relationship,黄博士指很多时候辅导员过于着紧,甚至想拯救受助者,容易逾越很多界线。真正的 Empathy 是「你可以是你,我可以是我」。黄博士举一个经验说明,她曾帮助一个妈妈,因觉得对方很受焦虑困扰,便企图用方法冷静她。就在那一刹那,黄博士感到失去了自己。冷静过后,想想妈妈其实透过那一大堆的焦虑正在表达什麽核心信息呢?原来她在表达作妈妈极不容易,付出最好的,孩子不一定听从。在Empathy中越能够aware自己,便越能感受Client想要什麽,想表达什麽核心信息,更不会被表象的焦虑错误引导。相反,越失去自己,被对方情绪纠缠不清,越听不到真实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