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逗父心」- 如何建立孩子的抗逆力
- 「育兒路」 - 告別的勇氣與成長
- 「音樂治療小百科」- 以樂連心—活用音樂加深親子情
- 「靜心靈思」- 上帝祢在哪裏
- 「暢談心理學」- 無處話淒涼:穿越喪偶幽谷,尋覓生命新希望
- 「瞬間看心理」 - Be Present Be Your True Self
。。。。這已經是連續第三個星期一浩浩拒絕上學了。他們開始懷疑,這並非單純的身體不適,背後可能還有其他原因。
星期一早上,八歲的浩浩躲在被窩,遲遲不願起床。他告訴媽媽肚子痛,所以不能上學。父母心裡一沉,因為這已經是連續第三個星期一浩浩拒絕上學了。他們開始懷疑,這並非單純的身體不適,背後可能還有其他原因。
原來,每個星期一學校會舉行早會,班上的同學會圍成一個大圈,輪流分享他們週末的趣事。諷刺的是,這個原本設計來促進同儕互動的活動,竟成了浩浩最害怕的惡夢。
對於自我意識敏銳、容易焦慮的孩子來說,這類公開分享活動是一種巨大的壓力。浩浩不喜歡在大眾面前說話,更不習慣成為眾人目光的焦點。每當需要與陌生人溝通時,他總是退縮,躲在父母或其他同學背後。
父母和老師看在眼裡,既心疼又著急,擔心浩浩缺乏面對困難的抗逆力與自信。事實上,像浩浩這樣容易焦慮的孩子並不罕見。世界衛生組織報告指出,新冠疫情第一年,全球焦慮和憂鬱症的盛行率上升了25%。在美國,研究發現2022年約有10.6%的兒童受到焦慮困擾,較2016年的7.1%顯著增加。
那麼,我們可以如何培養更自信、有韌性的孩子呢?
英國心理學家約翰·鮑爾比(John Bowlby)的依附理論(Attachment Theory)指出,孩子與父母或主要照顧者之間穩定、溫暖的關係,是心理健康的根基。Bowlby認為,孩子需要從照顧者那裡獲得安全感,這份「安全基地」正是他們勇敢探索世界的出發點。而要建立這樣的安全感,關鍵在於孩子的情緒需求是否被看見與接納。
舉個例子,當孩子成功在公園攀爬到高處時,他會本能地望向父母「炫耀」他的成就。這時,父母的回應會對孩子造成很大的影響。若父母立刻說:「快啲落返嚟,好危險!」孩子可能會感到自己的冒險精神是不被認可的;反之,若父母說:「嘩!你爬得真高,要小心安全啊!」則既肯定孩子的能力,又提醒注意安全。這樣的回應更能鼓勵孩子冒險、探索,並感受到父母與自己的情感連結。
若孩子的情緒需求長期被忽略或否定,例如在他們害怕時常常被責罵,孩子可能學會壓抑情緒、迴避挑戰,長遠來說對自信與韌性發展會造成阻礙。
即使孩子在探索中失敗或受傷,父母也應優先回應孩子的情緒,而非立即訓斥。筆者曾在遊樂場見過一位小孩在玩捉迷藏時不小心跌倒,哭得很傷心。父母雖關心,卻在確認沒大礙後馬上責備他不小心。其實,相比起立即說教,更重要的是先抱抱孩子,說:「你一定嚇到了,別怕,爸爸媽媽在這裡。」這樣的安撫可以幫助孩子學會:失敗和負面情緒是人生的一部分,並不可怕。
美國心理學家約翰·高特曼(John Gottman)提出「情緒教養」(Emotion Coaching)的概念,鼓勵父母像教練一樣幫助孩子認識和管理情緒。高特曼的研究指出,採用這種教養方式的家庭,孩子更能發展出良好的情緒調節與人際能力。
情緒教養強調父母以教練的姿態,引導孩子認識與管理情緒。父母需敏銳察覺孩子的情緒信號:如沉默、退縮、皺眉,並將這些視為與孩子連結與教育的契機,而並非麻煩。父母可以同理傾聽,例如說:「你是不是有點不開心?」,讓孩子感到被理解,情緒自然緩和。父母也可以幫助孩子給情緒命名,例如問問他「你是不是有點委屈或生氣?」這樣能讓孩子更好地控制情緒,而不是被情緒牽著走。父母可以一方面接納孩子的感受,同時也設立清晰界線並一起思考解決方法,例如:「我知道朋友不跟你玩你很難過,那我們下次可以怎麼做呢?」這樣的回應,既讓孩子感受到理解與支持,又逐步培養他們的解難的能力與自信。
回到浩浩的例子。他害怕上學和公開分享,源於對失敗的恐懼與缺乏安全感。在學習情緒教養後,父母開始減少催逼與爭執,轉而溫柔回應他的情緒。當浩浩哭著說肚子痛不想上學時,媽媽沒有責怪,而是輕聲說:「你現在是不是覺得很緊張、很害怕?」
剛開始幾天,浩浩沒有什麼反應,但慢慢地,他會點頭或抓緊媽媽的手。透過父母的理解與鼓勵,浩浩開始相信:即使害怕,我也不是一個人面對。漸漸地,在家庭與學校的支持下,浩浩嘗試出席早會,甚至慢慢學會說幾句話。老師和父母也注意到,他在課堂中變得更主動、更投入了。
父母若能細心觀察,溫柔並適切地回應,不僅能建立孩子的安全感,也有助於孩子發展自信與韌性。如果你身邊有像浩浩的孩子,請試試進入孩子的世界,從理解開始,以同理心去回應,陪伴孩子一起走過成長中的不同的挑戰!
參考資料:
Bowlby, J. (1969). Attachment and Loss: Volume 1. Attachment. New York: Basic Books.
Gottman, J. M., Katz, L. F., & Hooven, C. (1997). Meta-Emotion: How Families Communicate Emotionally. Mahwah, NJ: Lawrence Erlbaum Associates.
Heffernan, M. E., & Macy, M. L. (2025). Trends in Mental And Physical Health Among Youths (Research Letter). JAMA Pediatrics. Advance online publication.
https://doi.org/10.1001/jamapediatrics.2025.0556
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 (2022, March 2). COVID-19 pandemic triggers 25% increase in prevalence of anxiety and depression worldwide.
https://www.who.int/news/item/02-03-2022-covid-19-pandemic-triggers-25-increase-in-prevalence-of-anxiety-and-depression-worldwide
。。。。當同學應邀時,她開心得手舞足蹈;未能應約時,她臉上露出失落的神情,還要鑽進我懷裡尋求安慰。她用稚嫩卻堅韌的方式,誠實地面對過程中種種的情緒,好好地和每個對她重要的同學老師一一道別。
「媽媽,我是不是好勇敢?」女兒仰著臉問。「是,我看見你很勇敢。」我內心湧流著難以言喻的感動。她的勇敢,在於為了維繫友誼,主動與老師、同學道別。我的感動,是為著她那份堅定的決心與行動力,以及她坦然面對分離的能力。
小女兒即將升上小學,要告別熟悉安穩的幼稚園生活,踏入充滿未知與挑戰的新階段。此時,她主動邀請幼稚園裡最要好的同學出來玩耍,更精心準備禮物送給老師和同學,展現她對友誼的珍惜。當同學應邀時,她開心得手舞足蹈;未能應約時,她臉上露出失落的神情,還要鑽進我懷裡尋求安慰。她用稚嫩卻堅韌的方式,誠實地面對過程中種種的情緒,好好地和每個對她重要的同學老師一一道別。這過程本身,已經彌足珍貴,也是一位小小幼稚園畢業生對「分離」這個重要課題的學習。
這令我聯想起「兒童為本遊戲治療」。當要告訴孩子「還有最後五分鐘」時,他們會以各自的方式結束每一節:有的決定要完成計劃中的遊戲,有的突然緊張起來,有的會奏起完結音樂,有的從容地繼續玩耍,有的會放下玩具要探索新事物,有的決定停下來休息,甚至有的會用言語或肢體表達想再要多玩一會兒,還有的會表達不滿,甚至把用心完成的作品毁掉,真是各適其適!我發現只要給予安全感、信任與接納,孩子便會嘗試用自己的方式,勇敢地面對每一次的分離。這份經驗,會沉澱在他們內心,轉化為韌性與力量,幫助他們未來面對更大的轉折與分離時,能夠保持勇氣,堅定前行。告別,這門看似艱難的課題,早在童年時期,就在無形中開始練習。治療室裡的每次結束,不只是遊戲的終結,更是人生未來面對更大分離的預演。
在育兒的旅程中,我逐漸學會了一個最重要的課題:「信任」。要相信孩子擁有內在的生命力,要相信他們能按照自己獨特的節奏成長、體驗,也要相信他們會找到自己的方式來面對每一次的結束。當我們帶著愛與耐心,陪伴孩子學習告別這些必經的難題時,他們會用最純真的生命狀態,反過來教曉我們要更坦然、更勇敢地接受生命中每一個必須經歷的分離。這種彼此滋養、共同成長的過程,是無價的禮物。
每一次的離別,只要用心體會,好好面對,帶著愛與感恩的心,都是成長的養分與契機,讓我們在生命的旅途中,越走越堅定,也越來越懂得珍惜當下的每一刻。
「當言語無法表達時,音樂能代替說話」你曾否有這體驗?希望透過這個專欄,讓大家能更多明白音樂治療,如何能改善情緒、認知、專注力及社交等功能。
香港親子關係的挑戰
香港作為一個以高效率著稱的城市,一般中年父母都會掙扎於職場與家庭的責任,而孩子則要面對沒完沒了的功課與繁重的考試壓力,亦要兼顧補習班及課外活動。親子間彷彿已沒有入學前注重孩子健康快樂的對話了,僅限於「功課做完未?」、「考試幾分?」和「練完琴未?」。原本應該溫馨的親子時光,在不知不覺間變成了一個充滿壓力的戰場,令親子關係日益減弱。研究顯示,親子間缺乏溝通與情感支持會導致兒童出現情緒問題 (Gaspar et al., 2022)。在這樣的情況下,親子極需重新有一些快樂而不著重孩子成效的時間,而進行音樂治療的活動是一個非常適合的媒介。
心理及音樂治療的理論和研究
心理學中依附理論(Attachment Theory)認為,兒童與主要照顧者之間的互動模式會影響其心理及社交發展。而音樂活動能強化親子間的安全依附感,讓人回想起嬰兒時期搖籃曲帶來的安心感,並提升信任與情感連結(Newman et al., 2022)。另一方面,研究顯示音樂能激活大腦邊緣系統,促進多巴胺分泌,這猶如為親子關係添加天然的潤滑劑,使親子也感受到愉悅並緩解壓力 (Fong, 2024)。當親子一起唱歌和彈奏樂器時,能促進和諧氣氛,增加互信,並提升親密感 (Kreutz and Feldhaus, 2023)。
音樂治療重建親子關係
音樂治療一般會由一位認證的音樂治療師,幫助受導者透過音樂改善情緒、溝通、認知、行為或社交等情況,而音樂親子活動能透過共同歌唱、律動及樂器彈奏等活動,達到改善親子溝通、減輕壓力和調節情緒,從而增強彼此的親密感和合作默契(Wang & Oldfield, 2018)。以下會透過一個虛擬個案去說明親子音樂治療如何進行。
虛擬個案
張太帶著小二的兒子前來求助,情況是她與兒子的關係非常緊張,兒子越來越不聽話、不想跟她溝通,這情況自升上小一開始,逐漸加劇。當音樂治療師了解他們的問題後,知道或許學業壓力令關係變得緊張,故先設計了一些音樂治療活動去改善他們的關係,詳述如下:
1. 情緒音樂聆聽
播放不同情緒的音樂 (如輕快、柔和及激昂等),引導親子閉眼感受旋律,並在過程中一起輕拍節奏。聆聽後分享聯想到的畫面或感受,幫助他們放鬆心情,增進彼此的理解與情感交流。
2. 節奏互動演奏
透過敲擊樂器(如非洲鼓和沙鎚等)及旋律樂器(如鋼片琴和夏威夷結他等),讓親子自由探索聲音,並鼓勵模仿對方的節奏或合奏,以增進默契與溝通。
3. 身體律動表達
透過音樂帶動肢體互動,如牽手搖擺、舞蹈或踏步,鼓勵以身體回應節奏,強化身體協調與情緒釋放,讓親子關係更活潑自然。
4. 創意音樂創作
透過親子共同創作簡單的旋律與節奏,或為故事即興配樂,培養創造力與合作默契,強化親子間的聯繫。
以上的音樂體驗能夠減少張太與孩子之間的緊張感,以輕鬆的方式促進更深度的互動。音樂治療師亦會鼓勵張太如何將這些技巧融入日常生活,讓療效持續發酵,讓他們的關係得著改善,以締造之後可能要談及功課壓力的關係基礎。
結語
在香港這個講求效率和節奏快的生活環境,往往對小孩或成人構成很大的生活壓力,而親子關係會容易變得緊張,對話很容易只關注成績和成效。透過以上的理論、研究和例子,我們可看到親子音樂治療是一個很好的途徑,幫助他們在當中一同增進認識、增加默契及經歷快樂,達致重建和改善親子關係。
參考資料:
Fong, C. (2024). Music and the effects on the brain and emotions. International Education and Research Journal, 10(3). https://doi.org/10.21276/ierj24068910282473
Gaspar, T., Cerqueira, A., Guedes, F.B. et al. (2022). Parental Emotional Support, Family Functioning and Children's Quality of Life. Psychol Stud 67, 189–199. https://doi.org/10.1007/s12646-022-00652-z
Kreutz, G., & Feldhaus, M. (2023). The Influence of Parent–Child Relationships on Musical Activity in the Family: Findings from a Longitudinal Panel Study. Music & Science, 6. https://doi.org/10.1177/20592043221149351 (Original work published 2023)
Newman, L. J., Stewart, S. E., Freeman, N. C., & Thompson, G. (2022). A systematic review of music interventions to support parent–child attachment. Journal of Music Therapy, 59(4), 430–459. https://doi.org/10.1093/jmt/thac012
Wang, S., & Oldfield, A. (2018). The effect of music therapy sessions on the interactions between children and their parents and how to measure it, with reference to attachment theory. Psychiatria Danubina, 30(Suppl 7), 546–554.
不少人曾經歷摯愛的離世,感到生命仿佛被撕裂,心靈被遺落在幽暗的谷底。那種難以言喻的孤寂與悲痛如影隨形,讓人深刻體會到蘇軾《江城子》中「無處話淒涼」的感受。本文嘗試探討喪偶人士的心路歷程及如何過渡哀傷,從而學習在痛苦中活出新的希望。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
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江城子》
不少人曾經歷摯愛的離世,感到生命仿佛被撕裂,心靈被遺落在幽暗的谷底。那種難以言喻的孤寂與悲痛如影隨形,讓人深刻體會到蘇軾《江城子》中「無處話淒涼」的感受。本文嘗試探討喪偶人士的心路歷程及如何過渡哀傷,從而學習在痛苦中活出新的希望。
香港喪偶的處境:高齡婦女寡居的挑戰
政府統計處 (2024) 的數據顯示,喪偶人口主要集中在65歲及以上的年齡層。根據衞生防護中心 (2023) 的資料顯示,香港女性的預期壽命為88歲,而男性為83歲 ,加上普遍存在的「男大女小」婚配模式,導致高齡女性經歷喪偶的機率較高。可想到她們在暮年獨自面對配偶逝去的巨變,承受著身體衰退與心靈孤寂的雙重打擊,迫切需要社會的關注與支援。
理解配偶晚期需求與預期哀傷
當我們思考如何面對喪偶時,或許要回溯到配偶生命步入病困晚期的時刻,因那時會面臨許多複雜的挑戰。現代安寧護理 (Palliative Care) 強調提供分階段的全方位支持:
- 穩定期: 制定個性化的舒適護理計劃。
- 不穩定期: 調整護理方案,協助家屬做好情緒準備。
- 惡化期: 重心轉向臨終關懷,確保得到安寧與尊嚴。
- 末期: 加強症狀管理,提供深入的情感與靈性陪伴。
- 哀傷期: 為家屬及照顧者提供持續的哀傷輔導 (Mather et al., 2018)。
事實上,當面對配偶的病困衰弱時,內心常常會出現這些問題:「我該如何面對失去他/她?」「我還能做些什麼?」或「他/她是否還有未了的心願?」等問題,令人會出現「預期性哀傷」 (Anticipatory Grief),讓人有時間準備並適應接受配偶的離去,一般來說可令人更好地面對悲痛。而死亡學大師Elisabeth Kübler-Ross在《論死亡與臨終》(1969) 中提出的「哀傷五階段」,指出人在面對死亡時會經歷「否認、憤怒、討價還價、沮喪和接受」這五個階段。現在我們了解這些情緒並非線性地依次出現,而是可出現其中一些或反覆出現,這有助於我們理解瀕死者內心複雜的感受。
理解病重配偶的深層需求
在病榻上配偶的需求往往遠超身體的病痛緩解,可包括:
情感漩渦:他們可能經歷憤怒、無望、麻木或對未知的恐懼。
存在反思:面對價值觀的劇變,渴望能總結到生命的意義,並希望完成未了的心願。
夫妻關係修復:有些夫妻過去可能因著工作或養兒育女等,多年未能真實相處,彼此感到陌生,甚或有未化解的積怨。在這時可以處理大家的關係,珍惜剩下最後的時間,重修舊好。
其他關係修復:渴望修復與自己、他人或信仰中「神」的關係,尋求寬恕與復和。
終極關懷:對死後未知感到焦慮,或許激發對宗教信仰的尋求。
與臨終摯愛相處的藝術
在陪伴末期的配偶時需要極大的心力與智慧,包括:
摒棄虛假安慰:真誠至上,避免使用「一定會好起來」等假希望的言語。
同理建橋樑:設身處地理解對方感受 (如恐懼、不甘或遺憾等),接納情緒波動,並作出恰當的回應,成為他們的穩定依靠。
實證為本:從醫護人員那裏了解病情發展,提供有效的病痛緩解措施。
如能與臨終配偶好好渡過這最後階段,將有助於減少日後的遺憾,較易過渡哀傷及開展新生活。
喪偶哀傷的多重面貌:年齡、情境與文化觀念的交織
喪偶之痛,其表現與挑戰深受個人所處生命階段、伴侶死亡的情境,以及深植的文化觀念影響:
不同年齡層的獨特挑戰
- 年輕喪偶 (<45歲):此階段的衝擊巨大,感到失去家中的重要支柱及同行者,要面對單親育兒的極大壓力,因著情感或實際需要,再婚的機會較高。
- 中壯年喪偶 (46-65歲):除了失去配偶,還可能要經歷子女長大離開的「空巢期」,如再加上退休,可能會經歷多方面的失去,需要很多時間和新的經驗去適應。
- 老年喪偶 (>65歲):與同行數十年的配偶離去,而子女通常已成家立室,如缺乏特別支援,很容易成為「孤獨老人」。假如再加上病困纏身,生存意志很容易會消沉。
因此,以上不同階段的喪偶者都難以獨自面對,極需親友的幫助及支援,並需尋求社會及宗教團體 (如教會) 的幫助。
死亡情境的深刻影響
- 突然死亡 (如意外、心臟病等):在毫無準備下帶來劇烈的震驚,因「未了事」(unfinished business) 可產生很多遺憾與自責,生者和家人往往需要更長的時間來過渡哀傷。
- 短期死亡 (如新冠病毒COVID-19):道別的時間極度壓縮(可能僅一週或更短),情感難以消化,留下「來不及說再見」的傷痛。
- 漸進死亡 (如癌症):雖有「預期性哀傷」作為緩衝,但長期照護所帶來的身心耗竭與不捨,會形成交織的煎熬,正所謂「久病床前無孝子」。
文化觀念的碰撞:「好死」的迷思?
華人文化中對「壽終正寢」和「兒孫滿堂」的「好死」觀念,特別是面對較年輕配偶病逝時,常會引發強烈的衝擊,甚或會發出對命運不公的控訴或沉重的自責。這使人不禁反思什麼才是真正的「好死」? 存在主義心理治療大師 Irvin D. Yalom (1980) 提出的洞見發人深省:「儘管肉體死亡會摧毀我們,但死亡的意念卻可拯救我們。」他指出唯有正視死亡是生命必然的終點,我們才能從逃避恐懼的枷鎖中解脫,進而思考如何更有意義地活在當下。而舊約聖經《傳道書》(3:1-13) 中的智慧:「生有時,死有時......」也提醒我們生死乃自然規律。事實上,人在不同年齡也可以因著不同原因死去,每時每刻也有人在世上不同角落離世。故此,上天絕對不是針對我們,無情地把摯愛帶走。當然,作為在生的配偶及家人,在情感上會感到不捨,出現哀傷反應,這是正常現象。
哀傷的漫長旅程:個人與家庭的風暴
哀傷的過程因人而異。意外或自殺等非正常死亡造成的哀傷,其強度與持續時間可能會更長。假如哀傷未能妥善處理可能導致:
- 長期自我封閉,社交退縮,生活功能受損。
- 過度投入工作或義工,甚至藉著酗酒、濫藥等,去麻痺心中悲痛。
- 假如情況不理想,可發展為抑鬱症或「延長哀傷障礙」(Prolonged Grief Disorder),此時需要尋求專業幫助。
自我哀傷療癒:3T原則與表達
在哀傷的幽谷中,自我關懷至關重要,可學習3T的原則:
Talk 傾訴:向可信賴者訴說思念、痛苦或回憶。
Time 時間:允許自己擁有充分時間,因為哀傷沒有固定的時間表。
Tears 眼淚:不要壓抑淚水,因為這是心靈釋放的自然方式。
承認情感:接納所有情緒(如悲傷、憤怒、愧疚和解脫等),並避免自我批評。
創造表達:可運用寫日記、繪畫或音樂等方式來梳理情緒。
靈性依托:宗教人士可透過禱告和默想來汲取力量,過程中或許會涉及艱難的「饒恕」功課。
與家人共渡哀傷:連結與傳承
在面對喪偶的痛苦時,除了自我療癒,也可能需要與家人共渡哀傷,以下是一些重要的考量:
家人不同的哀傷反應:喪偶對家庭整個系統的衝擊可能會打破原有的平衡。每個家庭成員可能會以不同的方式表達哀傷,有些會感到傷心,有些會感到憤怒。故此,理解和尊重彼此的差異極其重要,避免強求「一致」的表達方式,是共度難關的關鍵。
共同緬懷:可利用網上平台,例如由政府提供的「無盡思念」網站,或在社交媒體中自建亦可,寫下對逝者的懷念,或在節日中共同回顧往事、製作紀念冊等,都是很好的悼念方式。
生活重整:與家中各人坦誠溝通彼此角色的變化,與及妥善安排經濟和居住等現實問題。
意義延續:可考慮完成逝去配偶的心願,遺愛人間。
關懷世代
兒童:根據其認知發展階段,用適合的語言 (如「身體停止工作了」)解釋死亡。可鼓勵他們通過繪畫或遊戲表達感受,或參與簡單的紀念活動 (如畫一幅畫給祖父母)。
長輩:在世的長輩可能同樣感到悲痛。晚輩的陪伴、傾聽和協助處理日常事務至關重要。
節日意義:傳統節日往往是哀傷最濃烈的時刻。家人可以共同規劃如何渡過,保留一些紀念逝者的儀式 (如擺放其喜歡的東西),同時也創造一些新的、積極的家庭活動,有助於平衡哀思與新生活的建立。
對未信配偶離世的內疚和擔憂
對一些基督徒來說,若配偶在生前未表明接受信仰,會容易陷入深重的信仰危機與自責之中:
處理內疚感:學習原諒自己,要接受我們只能盡力見證與邀請配偶信主,最終的選擇權在於配偶。堅信神的愛超越自己的有限,祂對逝者的愛與瞭解遠超我們的想像。
面對終極疑問: 要抓住神無限慈愛與主權的應許,並對「新天新地」中神終極救贖計畫保持盼望。不少牧師也提到,或許將來在天堂我們會有驚喜等著我們。
尋求專業援助的信號
如出現以下症狀,或許是強烈的哀傷反應,應尋求專業的評估及治療:
- 嚴重的抑鬱症狀 (持續絕望、興趣喪失、睡眠或食慾劇變等)。
- 長時間情感麻木、與現實脫節。
- 沉溺於酒精或危險行為,去逃避痛苦。
- 生活或工作基本功能受到嚴重干擾,並已持續了一段時間。
- 喪偶數年後哀傷無緩解,甚或加劇,可能出現了「延長哀傷障礙」。
- 持續有輕生念頭或計劃。
喪偶後的新生:在苦痛中重建希望
不少人也許要經歷數月甚至數年的時間,才能緩和哀傷的反應,並開啟生命的新篇章:
從「我們」到「我」: 重新認識並接納作為獨立個體的「我」,探索單身生活的可能性與價值。
深化跨代關係:與子女、孫輩建立新的互動模式,讓他們成為重要的情感支持來源。舊約聖經《路德記》記載,媳婦路得在丈夫去世後對婆婆拿俄米不離不棄的陪伴,正是跨代扶持的動人典範。
再婚的可能:對於較年輕的喪偶者,應對再婚保持開放但謹慎的態度。當然這取決於個人的意願、情感準備、以及家庭和兒女支持等多重因素,無需強求或排斥。
心理檢視: 檢視自身的狀態,是否準備好重新與人連結?若否,繼續給自己時間哀悼;若是,可主動多與人聯繫。
照顧身體:注重飲食、規律運動 (如散步、太極等) 和充足睡眠等。
建立新日常:賦予每一天結構和意義。
重定目標:思考「人生後半場」的意義,設定大小目標。
發展新連結:參與義工、學習新技能、加入不同社群及拓展社交圈。
信仰的力量:在個人禱告和默想中尋求力量,並在信仰群體中找到理解、接納與實質的支持。經歷過死蔭幽谷的人,常能更深地體會生命的脆弱與神恩典的寶貴,並由此生發出新的使命感,例如去關懷其他喪親人士。
結語:從淒涼處生出希望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蘇軾在另一首詞「水調歌頭」中道盡人生無常。喪偶之痛雖刻骨銘心,但穿越哀痛的幽谷並非不可能。這需要時間沉澱、淚水洗滌、真誠傾訴、善待自己、家人扶持、專業指導,以及從學問及宗教信仰中汲取終極智慧。事實上,生命的旅程並不因喪偶而終止。在淒涼處,新的意義、連結與喜樂可以悄然生長。這非背叛逝愛,而是生命積極的延續,帶著摯愛的生命印記,勇敢地活出依然值得期待的下半場。當我們學會與哀傷共處,在記憶珍藏愛,於當下珍視關係,並對未來懷抱開放的勇氣,終將在愛與希望中找到前行的力量。
參考資料
Mather, H., Guo, P., Firth, A., Davies, J. M., Sykes, N., Landon, A., & Murtagh, F. EM. (2018). Phase of Illness in palliative care: Cross-sectional analysis of clinical data from community, hospital and hospice patients. Palliative Medicine, 32(2), 404-412.
Kübler-Ross, E. (1969). On Death and Dying. Scribner. (中譯本:庫伯勒-羅絲(2023)。蔡孟璇譯。《論死亡與臨終:生死學大師的最後一堂人生課》。遠流出版社。)
Yalom, I. D. (1980). Existential psychotherapy. Basic Books.
衞生防護中心。(2023)。 《一九七一年至二零二三年男性及女性出生時平均預期壽命》 。取自https://www.chp.gov.hk/tc/statistics/data/10/27/111.html
香港政府統計處。(2024)。 《香港人口統計報告》 。取自https://www.censtatd.gov.hk/wbr/B1130303/B11303032024AN24/att/en/B11303032024AN24.pdf
近年常常聽到求診者問及「上帝在場嗎?」、「上帝是真正公義和慈愛嗎?」,「為什麼我要受這苦?」… 等等,這類質疑上帝的問題有時比關於精神醫學的問題還要多!
近年常常聽到求診者問及「上帝在場嗎?」、「上帝是真正公義和慈愛嗎?」,「為什麼我要受這苦?」… 等等,這類質疑上帝的問題有時比關於精神醫學的問題還要多!可能是人工智能的普及,求診者見治療師前,對自己可能患上的疾病及其治療方案已有一定的認識,知識已不再成問題。但我深信他們最渴望的卻仍然是希望能夠與人有一份真正的連繫。他們極需要有血有肉的人來聆聽和陪伴。
為什麼上帝會容許好人受苦?歷代神學家對「神義論」有非常精彩的演繹。例如上帝慷慨地賦予我們自由意志,可惜是人的罪性而產生世間的一切苦難,所以好人和壞人同様被罪所纏繞;或者是上帝刻意塑造受苦者的心靈,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又或者上帝要因著這人的苦楚,成就眾人將來更大的美善…對不起,我覺得這些冠冕堂皇的論述是智者們在象牙塔般的學府編織出來的!我這卑微膚淺的僕人,每天陪伴着一個一個心靈受創的人掙扎,我看不到這些偉大的神學言論能帶給他們有甚麽安慰,反而往往造成二次傷害,是屬靈的傷害,使人更加遠離上帝和人羣。
基督信仰在聖經《創世記》的敍事,顯明上帝並非高高在上、袖手旁觀。當始祖亞當和夏娃因犯罪後感到羞恥而躲避上帝時,上帝首要做的事並不是懲罰,而是尋找痛失了的兒女,呼喚他們:「… 你在哪裏?」(創世記3:9下)。即使上帝向他們宣佈了懲罰後,仍關心他們的生活,用獸皮為他們做衣服,關愛之情顯露無遺。二千多年前主耶穌來到世上,與人一起經歷傷痛苦難,更為救贖我們的罪而死,祂對我們無私的愛完全彰顯在十字架之救贖上。
聖經《詩篇》有一百五十篇,其中五十篇是哀歌,亦有十多篇被視為咒詛詩,活生生地描繪了人性最真實及細緻的情感面貌。面對不公義、創傷和苦難時,我們難免有情緒反應,不論是悲傷、驚慌或憤怒等,這些情感總不能被抑壓或否認,需要好好釋放和轉化。可惜在現今個人主義的氛圍下,我們被期望不斷要增強自身能力來獨自面對人生之喜與悲,很難找到能信任的同伴盡訴心中情,難怪人的孤獨感愈來愈嚴重,更引發不少精神問題。最可惜的是,在高舉愛的信仰羣體中,亦往往難以找到真愛的同行者。可能我們基督徒已習慣了在教會內以頭腦持守著真理和教條,但在教會以外便回到社會所鼓吹的意識形態,人與人之間總不能真誠地建立深入而親密的關係。每當我們感到內在情感需要時,很快便被空泛的神學,約化了的聖經片語及權威所壓倒。若沒有同伴真誠的接納,我們只會像始祖一樣充斥着羞恥感,遠離上帝和人羣。
苦難問題總不能單以邏輯理性作分析,是需要人在苦難經驗中有所體會和領受;苦難不是個人的遭遇,而是羣體的彼此守望和愛的實踐。在苦難中掙扎的人是渴望被看見,被明白和被接納。只有他們自己才能從上帝那裡真正了解箇中之前因後果。陪伴同行者無需急於為上帝辯護而作出任何解說,反而在困苦紛亂中與受苦者一同安靜下來,默然聆聽上帝對我們的呼喚:「…你在哪裏?」讓我們一同進到《詩篇》哀歌的心靈旅程,跟隨上帝的引領回到祂的豐盛裏。
你曾試過,完全投入「此時此刻」的感覺嗎?
覺察內在的心跳、呼吸、思緒,
也感受周圍的光影與聲音。
當我們不為過去而不健康地糾纏,
可以計劃,但不過分擔心未來,學習健康地自我調節,
用開放、好奇、不批判的心,
真實地活在「現在」,
你會發現 ──
那就是你最真、最 authentic 的樣子。
真實的每一刻,才是你綻放、成長的時機。
做自己,活當下,享受現在。
你曾試過,完全投入「此時此刻」的感覺嗎?
覺察內在的心跳、呼吸、思緒,
也感受周圍的光影與聲音。
當我們不為過去而不健康地糾纏,
可以計劃,但不過分擔心未來,學習健康地自我調節,
用開放、好奇、不批判的心,
真實地活在「現在」,
你會發現 ──
那就是你最真、最 authentic 的樣子。
真實的每一刻,才是你綻放、成長的時機。
做自己,活當下,享受現在。